16 随我的每次呼吸上升下降沿着从死亡到爱情的电线滑行(1 / 2)
大巴上了高速,路边成排的树木和间隔固定距离的电线杆重复地向后滑去,天空雾蒙蒙的好像要下雨了。
车上一片寂静,大家都在座位上昏昏欲睡,又开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外面突然开始下起了大雨,雨点像是复苏了一般噼里啪啦的砸在车窗上,视线所及之处都是模糊雨幕。
昏暗的车厢像是末日里的一个小小的避难所,坚实的玻璃隔开了外面狂风呼叫的声音,坐在座位上看着被吹得歪七扭八的树尖像是一出滑稽的哑剧,似乎无论发生什么都波及不到我们一样。
我掏出手机,想拍一段视频给我哥看看,镜头对准了车窗后突然拐了个弯,然后我就看到镜头里我们冲出了路边低矮的灰白色的护栏,接着是一段在空中让人搞不清方向的旋转,身体也跟着有一股失重感,伴随着车上乘客惊恐的尖叫和行李箱敲击车体的闷重的咚咚声。
最后车重重地摔在了树干上,卡在了几棵树之间,以一种危险的频率在空中晃动。直到这时我好像才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很意外的拿着镜头的手居然一直很稳。
我的第一反应是按下了屏幕上的终止键,然后窗外又有一阵大风吹过应该是吹断了哪根树枝,堪堪维系的平衡被打破,笨重的客车像一只身中数箭的战象摇摇晃晃地从高处滑落又在地上翻了个滚最后侧倒在了地上。
一切都安静了,像是回到了半小时前。
卡在树上的那几秒我听见有人在叫喊,在坠落加翻滚后车上安静了,不知道是他们不知该说什么还是已经不能说话了。
我的手机不知道被甩到哪儿去了,很不幸的是车倒下的时候是车门那一侧紧挨着地,整个车倾斜过来,我被压在最下面,只能看见旁边坐着的人的后背,但我知道他好像已经死了,因为他的脖子正以一个不可能的姿势歪着。
我想推开他,因为身体压在我身上很重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但是安全带死死地勒着我的腹部,我被困在椅子和尸体之间了。我想动动身子,发现右边的腿动不了了,像是失去了控制。脑袋也被玻璃撞得很疼但是还能忍受,应该是撞到之前受伤还没好的地方了。
伤最重的地方应该是上半身,我每次呼吸都是钻心的疼痛,好像肺里有一把碎玻璃,我猜最坏的情况就是肋骨断了插到了肺。
不知道为什么,一转眼我就身处一个荒无人烟的山上的树林里,在下着大雨的傍晚躺在一俩客车里,身上还压着一具尸体。这并没有使我恐慌,反而有一种在拍电影般的不真实感。我想这是大多数人面临突发情况时的想法。
车上的乘客并不多,大约只有十几个人,这时终于听见一声微弱的呼唤——遥远的像是从天边传来的——“有人还活着吗?”
我喊了一声,然后那个人等了几秒像是积攒好了说下一句话的力气说道:“你能打电话吗,我现在动不了,旁边的人好像都死了。”后面几个字好像有了点哭腔,但是控制的很好,像是不想让绝望在仅存的两人之间蔓延。
我咽下泛上来的血沫说:“没有,我的手机好像也摔出去了。我找找别人的看看有没有能用的。”
在上面那人的身上摸了摸,在上衣口袋里摸出来了个完好的手机,当时我对着一个普通的手机露出欣慰的那个表情放在平时应该很好笑。
按了下屏幕,上面显示需要指纹解锁,我费力地扒开那人的手指终于打开了手机,然后设置了无需解锁。但是不幸的是这里没有信号,也不知道是摔在了哪里,一方小小的屏幕闪烁出的蓝光在方圆十里已经一片漆黑的山上看起来格外渺小,如同地狱入口处的信号灯。
我对着头顶上方对面的车窗玻璃喊了一声:“这里没信号。”半天没有回音,不知道是那人太累了没力气回答还是也已经坚持不住了。
身体里一阵阵泛起的疼痛一点一点地拉锯着神经,我调整了下呼吸的频率,尽量控制好力度。时间久了压在身上的重量好像越来越重,那让人无法忽视的窒息感正从四面八方一点点收紧。
我强忍着手夹在缝隙里的痛去试图解开安全带,在努力了大约十分钟后,平时只需要一秒钟的动作终于完成了。左腿已经压得麻木了,好像砖头般踩着地面,我小心地挪动着身体避开骨折的右腿。
在离开座位的一瞬间,旁边的尸体直愣愣地倒在了我腾出来的空地上。那一瞬间肺终于畅通了,可以自在呼吸的感觉是那么幸福。恢复了下体力,我缓缓地以一种从没有过的视角弯腰走遍车厢想看看有没有幸存者。
这里简直是人间地狱。每个人都以不同的姿势倒着趴着,像是一群喝多了睡着的醉汉,有的人还保留着生前受到惊吓的表情。
我挨个探了探呼吸,最终确认只有我一个人活在这辆客车上。我找到逃生锤,砸了几下玻璃,蜷曲着身子艰难地爬了出去,带着那部手机。
外面的雨停了,我看清了我们身处的地方,离脱出的护栏大约五六层楼那么高,在夜色的掩盖下很难发现下面有东西,不过我祈祷着经过的司机能注意到不寻常的围栏可以请来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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