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1 / 1)
她下马,没有踩内监放下来的脚凳,利落地翻上马车,玄色衣摆翩跹。乐平掀起车帘等牧野,看见她上马车的姿势,眼里闪过明亮的惊艳之色。皇家行事崇尚端庄持重,断不允许像牧野这样行事不羁。乐平孩子心性,被拘得难受,反而愿意去亲近不守规矩的人。牧野弯腰进了马车,才注意到马车里坐着的另一个人。太子怎么也在车里,她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不过因为戴着獠牙面具,看不出来。但她的面具凶恶,倒比她沉着的脸看上去还要严肃。陆酩垂着眼,并不瞧她,只一味把玩那枚骨戒。“请问公主,舍妹的东西在哪儿?”牧野没给太子行礼,直接问乐平,打算拿了牧乔的物件就走。她的脑袋隐隐作痛,但不能现在就找陆酩麻烦,至少得看准一个夜深人静,月黑风高,谁也不知道是她的时候,再把陆酩打一顿!非要叫陆酩知道,她燕北战神的厉害!乐平“哎呀”一声:“嫂嫂的东西还在箱笼里收着,本宫这就命人去取,将军稍等。”此次出行,除了路上要用的,其他物件都收在了箱笼里,跟在队伍最末,由专人看管,若要从里面找出东西,不知道要多久。乐平请牧野坐下等,牧野没办法,只能坐下。陆酩坐在正中主位,乐平和牧野分别坐在他的左右。公主马车里的空间宽阔,中央还有一张小方桌,桌上摆着一副围棋和鎏金翡翠香炉,即使坐了三人,也并不拥挤。明洱掀开车帘,交代内监去取东西,又怕内监不懂,弄乱了公主的行箱,跟着一起去了。马车里一片沉默。乐平从桌下伸手,扯了扯皇兄的锦衣袖摆,好歹说两句话啊。陆酩不为所动,干脆阖上了眼,闭目养神。牧野见他不知行礼,还指望他说些什么。至于数月前,牧野被他打伤,那也是牧野动手在先,他不追究,已经是看了牧乔的面子。乐平没想到皇兄那么冷淡,就他这样还想要嫂嫂回来呢,活该嫂嫂不理他。她也不管陆酩,双手撑着下巴,眨眨眼望向牧野。“将军,陪我玩一局赶围棋吧。”乐平不再自称本宫,像是个寻常人家贪玩的小丫头,撒着娇。牧野七岁以后便没有碰过这些小孩玩的游戏,她的时间都用来了练武学兵法。不过牧乔倒是喜欢,牧野记得她总是拉着裴辞玩,先生明明不爱这些,却肯耐着性子陪她。牧野抬起眼,对上乐平公主的杏眸,清澈眸子里,竟然藏了两分怯怯,仿佛是怕她拒绝。
牧野轻轻抿唇,执起一颗黑玉棋子。乐平笑起来,拿起了白玉棋子。赶围棋不需要遵守传统围棋规则,甚至和围棋毫不相关,更像是两兵布阵行军,谁先到了目的地,就算谁赢。乐平玩不过牧野,耍起小赖,时不时悔棋。牧野每次都是笑笑,看她悔棋以后绞尽脑汁,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办,偶尔还会好心点一点棋盘提醒。牧野提醒了,乐平反而不高兴,看着她说:“我知道下这里!”悔棋悔多了,一直置身事外的陆酩看不下去,出声教育她。“你像什么样,落子无悔,谁教你这样耍赖的?”乐平低着头,不敢跟皇兄顶撞,撅起嘴,玩儿也玩儿不尽兴了。牧野觉得太子这个人极为扫兴,乐平公主不过是个小丫头,也要被他训得一板一眼。“谁说落子无悔,做错了事,走错了路,当然要补救,难不成要一直错下去?”牧野的声音不咸不淡,不卑不亢,半点不敬太子威严。陆酩把玩骨戒的动作终于停了,他将目光落在牧野脸上,凝着那青面獠牙,唯独露出一双清朗的眸子。他盯着牧野的眼睛,看了许久,许久……牧野没有躲闪,与他直视。陆酩浑身散发出与生俱来的上位者气息,少有人敢直视他那么久而临危不惧,且毫不掩饰眼神里的厌。那一抹厌色,如此熟悉。陆酩蜷起了戴着骨戒的手指。牧野征战数年,战场上的尔虞我诈,熟记于心,与敌将对视一眼,便能看透对方心里弯弯绕绕的阴谋阳谋,但她惊讶地发现,她竟然看不透陆酩。陆酩如沉墨的眸子,里面变幻似宇宙星河,又似黑子空洞,将所思所想隐藏得彻底。乐平左瞧瞧牧野,右看看皇兄,双手紧张地攥在一起,担心起了牧野。虽然她与皇兄亲近,但其实是有些怕他的,甚至比起父皇更怕他。陆酩看似温和清雅,不喜欢动刀剑,但实则做事狠绝,杀人于无形,乐平知道好几位和皇兄不对付的皇子,最后死得都很惨。乐平佩服牧野将军敢跟皇兄呛声,却也不想她因为自己得罪了皇兄,慌忙道:“皇兄,是乐平错了,乐平以后再也不耍赖了……”牧野扫向乐平,小丫头抱着陆酩的胳膊撒娇,真就这么点出息,那么怕他。她忽然想到牧乔,跟这么一个看不透的人相处,大概是很累的。僵持之中,马车外传来一道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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