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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垂下眼皮:“我拿起弓的时候,已经没有那种喜悦和满足的感觉了。”

“——不是疲倦,也不是厌烦,而是很没有意思。”不知道他能不能理解这种感觉,“就好像热情已经完完全全耗尽了,有时候看着它们,我会觉得它们长得好陌生,好像我从来没有碰过、也没有见过这么个东西。”

其实有时候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也是这样,有一瞬间会觉得好陌生好陌生。镜子里面的人真的是我吗?我真的是傅鸿羽吗?傅鸿羽又是谁呢?有时候甚至会荒诞地怀疑:会不会这只是我做的一场梦呢?听说梦里的人是不会有痛觉的,于是我在镜子前用刀片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是痛的,很鲜明的痛,不仅是皮肉被割裂的痛,还是被唤醒的痛,因为我知道了这不是梦。暗红的血滴滴答答顺着手腕滴进瓷白的洗手盆里,傅寒生在浴室外叫我的名字,他拧开了门,我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地把手腕藏在身后,不过一下就叫傅寒生给发现了。

我回过神来,发现刘禹城正用忧伤的眼神看着我,我坐直了身体,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缠束着的右肩:“很痛吧?辛苦你了。”刘禹城另一只手抬起来,覆住了我的手背,他的眼神隐忍又痛苦,像随时要落下泪来:“我不……”

我抽出手,因为我发现被他握住的那只手很脏,之前摔得太狠了,指甲缝里都沾满了泥污。不只是那只手,我整个人都应该是这样脏的。

这样想着,我于是坐远了一点,跟刘禹城拉开一些距离,我觉得他应该会被我弄脏。刘禹城看起来快哭出来了,但我还是说——

“你带不走我了,把我放下吧,我会给你们争取时间的。”

“走得远远的,不要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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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仍觉得冷,但刘禹城的眼泪是烫的,他紧紧握着我的手,泪水都滴到了我的手背上。我把他揽在怀里,避开伤处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刘禹城的眼泪更汹涌,他像是死死扣着牙关,连啜泣都没有发出声音。我安抚地拍着他后背,笑道:“他们人多势众嘛,认输又不丢人。”

“而且正好我也可以过去找顾荣算账,他们又不会杀了我,担心什么呢?”

我摸了摸刘禹城的头顶,语气也称得上温柔:“我只担心你,我怕你出事,你不要出事好不好?离开这里,跑得远远的,不要再回来了,好不好?”

刘禹城没说好不好,他仍无声地啜泣,死死地握着我的手不愿松开,指骨叫他捏得发痛,但我没有出声。一段时间过后伏在我肩头的人作出了决定,他发出的声音沙哑而令人心碎。车缓缓停在路边,还没有人追上来,我在车外,刘禹城坐在车里,头低垂着,我同他说再见,他没有回我,也没有抬头,直到我关上车门前也没看清他的神情。

漆黑的车身渐渐消失在视野当中,雨仍在下,很大,周遭的景色险些模糊在厚重的雨幕里,我站在密织的大网中央,意识到我的奇妙冒险到此为止了,体验并不好,写感想的话估计凑八十字都够呛。

有雨水滴进我眼睛里,引得我双目刺痛,双手几乎叫雨势给冲刷干净了,我抬手轻轻揉了揉眼皮,再睁眼时雨幕中冲出了几辆车。它们在我身前停下来,里面下饺子似地呼啦啦涌下来一群人,他们纷纷簇拥了上来,撑伞的撑伞喊人的喊人,七嘴八舌吵得人不得安宁。

我想叫他们闭嘴,但在某一刻人群突然噤了声,围住我的人摩西分海般从中间分出了一条过道,有人走到了我面前来。我撩起眼皮看他,听到他低头问我冷不冷,他轻轻捏住了我的手,似乎是觉得我的手太冰,所以用自己的手掌将我的手掌包了起来,我挣了挣,没有挣开,反倒叫他拉着我上了车。

他上车后吩咐人继续追,被我拦住了。我抓着他的手,抬头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不用追了。”

傅寒生定定看着我,半晌才道:“好,听你的,不追了,我们回家。”

回家。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笑了笑,打算放开手,被叫他给按住了。傅寒生吩咐司机把温度调高,又脱掉了我湿透的外套将自己的大衣披到我身上。他抽了湿巾细细擦拭我的手,连指甲缝都没有放过,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责备来:“怎么弄得跟花猫似的?”

我往回抽自己的手,没抽动,于是合上眼皮淡淡道:“被鬼追了。”

“这样啊。”傅寒生垂着眼低声道:“吓坏了吧?”手指上不断传来冰凉的触感,那些脏污一一被擦尽了。空调温度打得很高,回暖的同时满身的疲惫也终于追上我的神经,每寸皮肉都变得沉重无比,傅寒生摆弄我的手,处理上面那些被水泡得发白的擦痕,我合上眼睛不愿再看了。

一种从内而外的疲倦侵袭了我,使我连一句夹枪带棒的话也说不出来了,一闭上眼睛,思维就很快沉入黑深的海中。朦胧中有什么温暖的东西轻轻抚上我的额头,而后是很熟悉的叹息:“……好好睡一觉吧。”

我于是就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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