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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上)(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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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提被她照顾得很好,水痘过后,他都没留下什么疤。石不名和兰提有了这一段最轻松的母子相处的时间。

她身边的侍女们本来就偷着和兰提玩,看到小姐和兰提和解,不知道有多高兴。她们于是大着胆子,当她的面教他梳辫子,踢毽子,甚至还有打璎珞,补衣服。

兰启为这样评价:“太脂粉气,难成大事。你要害他。”

石不名理都不理,这是她的儿子,她想怎么样就怎样。他是她的所有物,她高兴教他,不高兴教他,没人有资格说她一句。

兰提九岁的时候,石不名问他想要什么生日礼物,这是她头一次问他这个问题。兰提抿着嘴唇,他是个不擅长索求的人。

石不名又问:“你父亲都送过你什么?”

“剑谱、剑鞘、护膝、还有伤药。”

“那你想要什么?”

兰提很不自然,他看看脚,看看手,犹豫了半天:“真的可以说吗?”

石不名一口答应:“说吧。”

“我想要……风筝。”

长这么大连风筝都没玩过?

兰提年纪小小,很会察言观色,立刻改口:“不,我更想要剑谱。”

这就是石不名最讨厌的样子。

石不名冷笑:“我不是你爹。走,我带你放风筝去。”

头一回兰提的生日他不用练剑,而是躲在石不名的院子里,坐在竹篾堆里,专心致志地扎风筝。如金她们私底下议论,庄主不是对少爷很好吗,怎么少爷有的时候一点市面都没见过,小孩子放个风筝能这么高兴。可惜那个春天天气不好,雨水太多。兰启为又故意让兰提忙起来,他始终都没有机会和石不名出去打马放风筝。然后就到了夏天了,太热,已经过了放风筝的季节。

兰提的房间里挂着那个风筝,挂了很多年。是哪一年取下来的,石不名不知道。她不在意这种细枝末节。

石不名挽回了一些儿子的心,他看她的神情里不再有害怕,而是崇敬和期待。

只是石不名她是越来越不喜欢他。谁规定了,母亲就要喜欢儿子吗?他一生一世都是她的所有物,可是她未必喜欢她的每一件财产。

兰提越来越像兰启为。那种翩翩的风度,恰到好处的笑容,明明被惹恼了也不会发作的虚伪,都和兰启为一模一样。他是兰启为的得意之作,兰启为到哪里都带着他,炫耀兰提远超同龄人的早熟和优秀。

随着年纪的增长,石不名年过四十,而兰启为也叁十多岁了,再也不是当年的翩翩少年,时时刻刻前呼后拥,明明心里得意,可是脸上却还要谦恭。

兰提叁十多岁的时候也会这样吧,石不名不允许她的儿子太得意,太高兴。她时时刻刻都要敲打他,她日日夜夜痛苦不堪,她的儿子也不可以过得舒心。

石不名不喜欢他和越星生一起玩,也不喜欢他的另外两个剑侍。石不名训斥其他叁个人,兰提一言不发,却学会挡在他们叁个前面:“母亲要责难就责难我一个吧。”

兰提的玩伴们,那些内门弟子见到她就绕道走,因为被逮到就要被质问有没有在叁公子面前说她的不好。他的朋友们都讨厌她了,兰提怎么会不往心里去呢?

石不名问兰提:“你讨厌我了吗?”

“没有。”

他说没有那一定是有。他是连生日礼物都要撒谎的人,他肯定讨厌她,只是不直说而已。

石不名说:“伪君子。”

兰提的脸瞬间就白了。

石不名又试着说了更恶毒的词语:“你和你爹一样,都是白眼狼,没心肝的畜生。”

兰提不说话,静静地站在原地被羞辱。

他不会反抗,也不会辩驳,他只是忍受。兰启为养儿子果然养废了。她时不时就把兰提叫到她身边责骂一番,兰提一次也没告诉过兰启为。她不觉得她做得不对,她只是想看他能忍到哪一天。

那年春日宴,她的记忆很模糊。只记得阳光很刺眼,兰提坐在她旁边十分乖巧。他被一群小女孩们簇拥,她们笑着央求他去救一只高树上的小猫。兰提救了下来,和女孩子们说话的神态,客气又温柔,十足的兰启为做派。

他不能再快乐下去了。他不应该有那样的笑容,他不应该……

于是她骂了,也动手了。

兰启为将此事定义为她旧病复发,他说:“她又来了。”

兰提不会出第二次水痘,他比两年前也成熟得多了。这么久以来,她一直都想要试探兰提的底线到底在哪里。可是这种人,面具就像长在脸上一样,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说:“我不恨你,母亲。”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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