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顾之徒 第72(1 / 2)
在崐仑多年,钟煜从来没有收过大赵的蜡笺纸。这些年,唯一给他送过信的只有兰陵和昭成。那抹黄色入目的刹那,如同涌上了彻骨的寒。钟煜利落拆开了信笺,撕碎的信封纷纷扬扬。他拆得很快,读得也很快,目光落至最后一行,他面上的血色褪去,只剩下了沉郁之色。信中所言,字字句句,没有一句是好的。敬帝咳疾复发,于豫州暴雨决堤当日,修养温泉行宫。他曾经最器重的儿子,因朝中贪渎一事压入宗人府内。豫州暴雨,洪涝严重。皇子互相推诿,竟无人坐镇。钟煜问:“来信的使者和师姐还什么旁的交涉?”素心:“大赵黄河决堤,豫州水患频繁,朝中诸皇子有年幼者,有昏懦者,有地方上不作为者,唯一能去徐州的就只有你。”“来使乘舟这里来,约莫半日能到。”“若是你不想去……”“那就让我去。”五字落下,如同一锤定音。素心只以为自己还没听清。话落之后,她再望着眼前人,忽然感觉,这个和她生活了五年的人,她好像 长日将夜钟煜在素心注视下,旋身离开。他踏着绿草,影子长长地拖曳,立在地上。剪影抱着臂膀,只有朝南方飘荡而去的马尾在流动。长夜漫漫,月明星稀,钟煜立在篝火边,停顿了下,又在篝火前伸手,引燃了那封信笺。火舌舔过那封信,吞下了那一角金色的火光。焰火映在少年眼底,摇晃着。那颗眼尾痣如同灼烧一样,余烬从他指尖掠过,风过后,拖出长长的烟灰,地上只剩层叠灰烬。钟煜独自站在篝火旁,坐了很久。他听着后山中弟子嬉笑结伴离去,听山河寂寂,一切回归到了没有人来时的静默。篝火的暖意驱散浑身上下的寒气,可怎么驱散,身上都还是冷的。
谷底河流寂寂,银鱼跃出水面,在半空划开一条透明的光。忽然肩头一暖,一双手带着暖意,给他盖了件外衣。那双手指节修长,是修士的手,蜻蜓点水般在肩上停留了一下。夜风里,沈怀霜披散着头发,眸色带着初醒的倦色,他半垂着头,发丝随风荡漾,也拢了拢披在身上的外衣,沉沉开了口:“你坐在这里,等了多久。”那一刻,钟煜长久紧绷的情绪像突然找到了松弛的突破口。他的眸子顿了顿,可他吞下了所有要开口的话,从地上揪了根稗子草,坐了下来。钟煜启口道:“先生,你陪我坐会儿吧。”银鱼坠入水中的时候,沈怀霜披着天青色的外衣,坐下来时,长而白的发带正好落在脖颈处。他没有去望钟煜,也从地上取了根稗子草。他没舍得折断,只拢着它在手心。那团绿茸茸的小草落在指尖,草芒扫过去,像把所有迟钝的神经都扫鲜活了。刚才那一觉,让他觉得安定。他已经很久没有那样休息过了。他想起崐仑弟子说,这在民间,也叫狗尾草。物如其名,难怪让人喜爱。沈怀霜问钟煜:“你还好么?”钟煜答:“刚才想到先生下场时的模样。”沈怀霜拢着那根草,指尖像是忽然被一团绒挠了下,掌心一收一动:“想这个做什么。”钟煜:“我想知道,按照先生的道体,在灵气稀薄的地方修复起来,可是比崐仑差许多?”沈怀霜压根没想到钟煜会这么说。道体有损,系统自动判定计划失败。这身体修复到什么程度,他自己都没有底。沈怀霜故作轻松道:“道体修复还需灵气聚集的地方,不过旧阁主玉阙道人医术了得,所以没有问题。”“你实话告诉我,你道体修复需要多久?”话落,少年的目光投了过来,带着极清晰的洞察力。在那样的目光下,很难让人去说谎。沈怀霜只得如实答:“两年。”两人坐在树林下,绿荫盖住了身形,从后面望过去,正把什么都遮住了。耳畔余音仍在,钟煜心跳有些快。他稳了稳心神,黑夜里,萤火虫骤然发出强烈的光芒,展翅声焦躁地响起——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把话说得太明显,可他却忍不住地叮嘱起来,好像要从崐仑远程离去的是沈怀霜。用两年修复都算快了。哪怕他再舍不得,也不能让沈怀霜回去。萤火虫从两人面前飞过。沈怀霜望着钟煜流转的眼睛,凝了凝神,在情绪强烈覆盖时,他冷静道:“老规矩。不能说的,不要总是堵在心口。你可以告诉我。”“是大赵有什么事么?”还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他。钟煜说不清楚,到底是因为沈怀霜太会做人,总是在他需要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卸下他心头的负担,还是因为只是因为说话的人是沈怀霜,所以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他都觉得这个人回应了自己。两年的时间,如果他在大赵顺利,或许能很快回崐仑。可如果不顺利,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归期。钟煜沉沉吸了两口气:“如果我问先生,无论我去哪里,你都会和我走么?”他身形见高,这两年尤其高挑,黑衣勾勒着他劲瘦的窄腰,俯身时,阴影投落在沈怀霜面上。沈怀霜缓缓望过去,定定答:“我会去。”这一声和缓,却是答得毫不犹疑。钟煜喉结滚了滚,避重就轻:“大赵黄河水患,治水患也如仙门中术业有专攻。涝区又多灾,朝中的事,我不想带你去。”沈怀霜眉心一顿,困顿后,他全然没意识到语速有些快,道:“为什么。”无论如何,他不想永远只能停在他先生宽阔的羽翼下。他总要独当一面。钟煜轻描淡写道:“你道体没修复。我不想你以身犯险,说到这个。”钟煜低头,拆碎了那根狗尾草。草屑从他手中零零碎碎地落下,不知像谁的心事。“你之前总还说我。”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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