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顾之徒 第80(1 / 2)
青衣垂地,沈怀霜附身跪下,直立上身,朝宋仁心,合手行了一礼。他面容如玉,敛着寒冽,如冬日白雪初降。所有人目光汇聚在沈怀霜面上。沈怀霜上前,随后一撩衣袍,朝座上四人也行了一礼。他静默看着,丝毫没有多说。“你——”宋仁心气堵。沈怀霜面色不改,不卑不亢。不是沈怀霜在求人。只是他在告诉别人他的决定。沈怀霜道:“我意已决。”话落,他朝四人行了辞礼,起身,长剑一指淡青色巨阵。阵法散去,他抬眸,刹那,眼底寒冽如消融了一瞬。泽兑秘境不是什么轻松的去处。崐仑能去泽兑秘境的修士,修为都涨到了元婴以上,也有近化神的,没有人会为谁出身崐仑而买账,再遇到心思狠辣些的散修,看中兵器和他乾坤袖中的东西,要杀人夺宝也不是不可能。沈怀霜自从他从永绥出来之后,元气大伤,又与丹青子一战。当时那把剑落在他心口,再偏移分毫,这灵核要是碎了,他想再修复,便是难比登天。幻境入口就在漠北之地,旋涡似地,源源不断吸纳往来修士。沈怀霜立在幻境门口,背着无量剑,面色凝重。幻境中弥漫着异常浓重的魔障,就像一层散不开的烟雾。他与崐仑修士并立,天青色衣衫翻飞,出尘淡漠。沈怀霜在泽兑秘境中停留了七日,直到秘境闭合前,他从秘境中全身而退,握在他手中的无垢草,就像是被他捧在手中的花束。足足有满怀的无垢草,给十个人结婴都够了。沈怀霜在幻境前,叫来了崐仑的灵鹰,给无垢草作伪变作寻常药草,又收无垢草如鹰喙。他摸了摸灵鹰的翅膀:“带回去给崐仑。”灵鹰长唳一声,振翅远去,沈怀霜手里还握着剩下的无垢草,又御剑,马不停蹄地去了焦县。豫州,焦县。暴雨如注,大赵派兵前赴焦县。钟煜浑身湿透,雨水打湿他的面庞,肩上沙袋泥水四流,身上旧衣本是白色,如今染作土黄,紧贴着胸膛。布料干了又湿,湿了又干,浸透过雨水、洪水、汗水,这七日,他无暇换过。他的臂膀隐隐作痛,僵硬得泛白,泡得近乎溃烂。头也昏昏沉沉的,好像就没有清醒过的时候。“殿下!”身边民兵唤了一声,趔趄着。钟煜拉过他手,扶着他起来,丢了沙袋在永安堤上,捞过身后士兵的沙袋,又替那人抛了过去。这几日没日没夜地抢修,他们勉强堵住了永安长堤上的缺口。焦县的永安堤位于其余六县之前。今日暴雨,唯恐助长洪水之势手。钟煜抬头看去,吃力眯过入了眼的雨水,道:“堤岸还有最后五丈了!”他们搬上了最后一块沙袋,湍流将止,远处屋檐上,还有农户呼叫,头上梳着总角的稚子被洪水冲散,哭叫着朝人群伸出手。哭喊交杂时,钟煜旋即游了过去,身上干衣又浸润在水中,那冷水落在他身上,刺得他起了好几层战栗,他强忍下了冷热交替的不适,一把抓过了小孩的臂膀。钟煜并不喜欢听到孩子哭,但他仍皱着眉,拉小孩过来时,宽慰了好几声,拍了拍他的背,又让小孩抓着他的衣带,伏在了自己背上。水中,青年好像化成了一条腾云驾雾的黑龙,小孩伏在他背上,目光涣散,奶胖的小手抓住了钟煜的衣带,才定了定神。总角摇晃,他觉得自己游荡在水上,身下起起伏伏,好像坐在一条蛟龙的脊背上。水流不再是他害怕的对象。他被兜兜转转地带着,石岸就已经出现在眼前。钟煜带着哭得抽抽噎噎的小孩子上了岸,那小孩上了岸还不肯撒开抱着他的手,鼻涕眼泪哭成一团。小孩对钟煜抽抽搭搭地说:“谢、谢。”谢谢两字入耳。钟煜抬手,缓缓摸了摸小孩的头,好像,才隐约懂得了沈怀霜。能够站在千万人面前,那个人的心怀一定很大,会揣着山川、日月。还有人间。五个时辰后,高地山民的家中。钟煜当头取下发上的粗布,擦了擦面颊,甩去脸颊上残余水珠。门前,粗布包着头的农妇手中捧着一篮筐油桃,油桃淋着雨水,碧绿叶片盖着粉红桃身。农妇笑得诚恳,身后还跟着几个脸颊微红的女郎。大娘道:“殿下做了善事,老身无以为报。”谢寰扶起了她:“多谢大娘。”谢寰,谢小将军,是钟煜在焦县认识的新友。这半年,他从边境、大赵两地往返来回,一来一去,和钟煜熟了,话再多说几回,竟有几分相见恨晚。
谢寰年岁偏小,面容生得俊秀,极干净的俊秀,皮肤常年晒不黑,笑时眉眼明亮,大有几分明眸善睐的意味。他抬手拿了油桃,啃了口,嘴角挑起,笑容宽和,却是会让人看得高兴。谢寰抛了只油桃给钟煜。钟煜伸手接过,目光落在油桃上,对着门前人,颔首。女郎耳畔更红,偷偷不敢看他。谢寰又对着小娘子笑,说着:“娘子面比桃色美,笑起来更漂亮。”室内漆黑,村民感怀,给大赵军士烧了热水。屋里也漏水,地下泥泞,水混着石土,却比外面好太多。谢寰擦了擦头发,排出耳里的水:“你低头看什么呢,瞧那么认真。”钟煜坐着的矮凳很是低小,脚下一盆水,他抬头看着谢寰,开口道:“谢寰,给我块胰子。”空中飞来一块滑不溜秋、黑炭似的胰子。钟煜抬手精准地接过,摊开手中的勾玉,用胰子擦起了它的每一处缝隙,细微泡沫在他掌中浮现,洗去沙粒。谢寰见钟煜不答,凑过去:“哟,还洗这宝贝疙瘩呢?到底谁送的?你相好?”钟煜没理会这人八卦心思。岁月不过半载,那半年他每天让自己筋疲力竭,脑海里铺天盖地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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