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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子则按照墨翟指示,将狼藉的床铺都换了个遍,他听到隐隐的谈话声和水声传来,似是诉说着永恒的承诺。他在二人之后前去冲洗,回来时,墨翟正将窗户打开,散去一室旖旎情欲之气。
月光悄然洒落于屋内。
墨子至楚十日奔波,他睡过破屋,走过泥泞的小路,也曾看过高悬的月亮。于山道上,萧萧风草,沙沙作响,如海面般在无垠月色下翻涌,他不曾害怕孤身一人,只是坚定地走着,思绪却飘向了远在楚地的公输子。
他的情绪在今晚的月光中无所遁形。
他抱住了他的月亮,而月亮也落于他的怀中。
11
第二日,墨子与室内悠悠转醒,似是仍有一瞬迷茫,却又触及同样醒来的墨翟时清醒。两人默契般无声穿好衣物,来至屋外厨房,不愿惊扰熟睡中的公输班。
墨翟熟练地生火做饭,而墨子给他打着下手。
“吃过此餐,使君便要来接你回故世了。”在晨光中,他宣告了墨子的离去时间,似是明白他的疑惑,他笑着摇头说道。
“不要问如何发生。”
“我只能告诉你,君心似你心。”
来至奈何桥,墨子沉默地看着公输班,似有千万语,却在使君的带领下坚定地走向故世,远方还有很多人和事在等待,他怀揣着对未来的美好期待继续前进。
“你都想起来了吧。”
待白光消失后,公输班问着墨翟。
“就这样什么都不告诉他吗?”想到一无所知的墨子抱着会相见的情绪离开,他终究有些不忍,叹息道。
他还要走很长的路才能到这里再次相见啊。
没有我参与的、一个人走着的、很长很长的路。
“即使告诉他,他也不会放弃自己的路,就不要让他为没发生的事痛苦了。”墨翟领着公输班往农田走去,回答道。
乱世终究未行其道,在他死后墨家三分,而他不记得的美梦将是他活着时最后一次见到爱人。
楚地的公输子即将在下次见面前逝世。
农田中除了千工苑人士如宋应星和祖冲之,冯梦龙、白居易、苏轼等多位名士都来看新的春耕农作工具,他们交流着任官时的春耕经验,甚至都换了一身短打,下地做着农活,祥和一片。
突然间下起了微雨,杨柳风吹面拂来,公输班伸手去接细细的雨丝,转移话题般说道,“春雨啊,今年将会是个好年。”
将聊胜于无的漏风斗笠盖在前辈头上,墨翟和他一起向着农田走去,承诺道。
“以后年年都会是的。”
斜风细雨中,是他们紧紧相扣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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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梦不多时,短梦无碑记。”
骤雨将天地之间的混浊一洗而空,只留一片清爽。那清冷茶铺间的炉火唯剩些灰烬余热,黯淡微弱的火星勉强传递给旁边倚靠炉壁睡着的疲惫行客一点残暖。
叽叽喳喳的鸟鸣传入墨翟耳畔,他从小憩短梦中猛然惊醒,烈日天光亮得他有些刺眼,索性便闭目养神般狠狠舒展双臂伸了个懒腰,浑身紧绷的筋骨被松动,唯有通体舒畅、精神焕发,仿佛所有的劳形皆消散不见。
他站起身来走动,炉火已熄,发觉衣鞋已被烘烤至干,不再是贴身的粘腻阴冷,抬眼往茶铺外望去,雨停日出,万里无云,一片晴朗,可谓正适宜赶路。
于那狂风骤雨间,我好似做了一场美梦,墨翟努力回想着,有朗朗晴日、有拂面春风、还有似乎是鲁地时期样貌的公输子,我们仿佛聊了很久,直至夜幕降临。
复又叹息般摇了摇头,实在记不清啦,美梦焉能留痕,所寻徒留惘然。
公输先生此刻会在干嘛呢?戴上斗笠整理衣着准备出发时,一个想法不经意间滑入墨翟脑海中,再也挥散不去。也许公输子又在做着木工活计,也许今天他会休息一日,但大抵还是对自己有怨言的。
想起那双生气而又不舍的眼睛,墨翟心中悄然腾起些许苦涩,细细密密地扎着心口闷疼难受,他知晓,前辈不会怨恨九攻九距的输赢,至多闷闷不乐几日便又能兴致勃勃抓着他要求推演,自己的再次离去才真正是让故人心寒和难过。
看来平日得多抽空往来些书简,才能哄得前辈欢心展颜,墨翟无奈苦笑着,还有很多事、很多人在等着他。他对天下问心无愧,对肉食者直言不讳,却对故人遮遮掩掩,满腔热忱藏于心中。
本想徐徐图之,不料九攻九距的锋芒相交和严词斥驳后,又将积攒的勇气泄劲,他好像总会把气氛推向让公输子神色恹恹的糟糕地步,就像拙与巧之辩,就像害与义的钩强之论。
匆匆行路间,阳光穿过细碎摇晃的树叶,于山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墨翟轻声对自己说道,就算大雨不止,难道晴日就会藏匿不出吗?即使山路崎岖,难道行客就会止步不前吗?
他们还有十年、二十年,墨翟想,下次见面的时候他会亲口对公输子说出自己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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